【原文】
沅甫九弟左右:
五月二日接四月二十三寄信,藉悉一切。
城贼于十六早、二十日、二十二夜均来扑我濠,如飞蛾之扑烛,多扑几次,受创愈甚,成功愈易。惟日夜巡守,刻不可懈,若攻围日久而仍令其逃窜,则咎责匪轻。弟既有统领之名,自须认真查察,比他人尤为辛苦,乃足以资董率 【董率:统帅、将领。】 。九江克复,闻抚州亦已收复,建昌想亦于日内可复。吉贼无路可走,收功当在秋间,较各处独为迟滞。弟不必慌忙,但当稳围稳守,虽迟至冬间克复亦可,只求不使一名漏网耳。若似瑞、临之有贼外窜,或似武昌之半夜潜窜,则虽速亦为人所诟病。如九江之斩刈殆尽,则虽迟亦无后患。愿弟忍耐谨慎,勉卒此功,至要至要。
余病体渐好,尚未痊愈,夜间总不能酣睡。心中纠缠,时忆往事,愧悔憧扰,不能摆脱。四月底作先大夫祭费记一首,兹送贤弟一阅,不知尚可用否?此事温弟极为认真,望弟另誊一本寄温弟阅看,此本仍便中寄回。盖家中钞手太少,别无副本也。
弟在营所寄银回,先后均照数收到。其随处留心,数目多寡,斟酌妥善。余在外未付银至家,实因初出之时,默立此誓;又于发州县信中以“不要钱、不怕死”六字自明,不欲自欺之志,而令老父在家受尽窘迫,百计经营,至今以为深痛。弟之取与,与塔、罗、杨、彭、二李诸公相仿,有其不及,无或过也,尽可如此办理,不必多疑。顷与叔父各捐银五十两,积为星冈公,余又捐二十两于辅臣公,三十两于竟希公矣。若弟能于竟公、星公、竹公三世各捐少许,使修立三代祠堂,即于三年内可以兴工,是弟有功于先人,可以盖阿兄之愆矣。修祠或即用腰里新宅,或于利见斋另修,或另买田地,弟意如何,便中复示。公费则各立经营,祠堂则三代共之,此余之意也。
初二日接温弟信,系在湖北抚署所发。九江一案,杨、李皆赏黄马褂,官、胡皆加太子少保。想弟处亦已闻之。温弟至黄安与迪庵相会后,或留营,或进京,尚未可知。
弟素体弱,比来天热,尚耐劳苦否?至念至念。羞饵滋补较善于药,良方甚多,胜于专服水药也。
【翻译】
沅甫九弟左右:
五月二日,接到四月二十三日所发信,知道一切。
城敌于十六日早,二十日、二十二日晚,来扑我濠沟,好像飞蛾扑蜡烛,扑一次,受一次重创,我方成功就越容易。只是日夜巡守,一刻也松懈不得,如果攻围日久而仍然叫他逃窜,那过失不轻。弟弟既然挂了统领的名,自然要认真查察,比别人更要辛苦,才可不负众望。九江收复,听说抚州也已收复,建昌便也可望在日内收复。吉安敌人无路可走,收功应当在秋天,比其他各处要迟滞。弟弟不必慌忙,稳围稳守,就是迟到冬天收复也可以,只求不使一个敌人漏网。如果像瑞、临有敌外窜,或像武昌的敌人在夜晚潜逃,那即使时间快而不免为人家指责。如九江的斩杀殆尽,那即使时间迟一点却没有后患。希望弟弟忍耐谨慎,勉力把这场仗打到底打成功,非常重要。
我病体逐渐好了,晚上还是不能熟睡。心里纠缠不清,回忆往事,又悔又愧,不能摆脱。四月底作先大夫祭祀记一首,现送贤弟看看,不知还可用不?这事温弟极为认真,望弟另誊一份寄温弟看看,这本方便时仍旧寄回。因家里抄手太少,没有副本。
弟弟在军营里寄回家的银钱,先后都如数收到。要随处留心,数目多少,要考虑妥当。我在外没有付钱回家,实在是因为当初曾暗暗立下誓言;又在发给州县的信中,曾经以“不要钱、不怕死”六个字表明自己的志向,而令老父在家受尽窘迫,百计经营,至今都深为痛心。弟弟从朝廷领取的银两,与诺、罗、杨、彭、二李相似,有还不及他们的,是叫你不要超过他们,尽可这么做,不必多疑。我与叔父各捐五十两,积为星冈公,我又捐了二十两给辅臣公,三十两给竟希公。如果弟弟可以为竟公、星公、竹亭三世各捐少许,使修立三代祠堂,可在三年内兴工,那是弟弟有功于先人,可以掩盖为兄我的罪过了。修祠或在腰里新宅,或者在利见斋另外修,或者另买田地,弟弟意见如何?方便时请回信告知。公费则各方经营,祠堂则三代共之,这是我的意见。
初二日接温弟信,是在湖北抚署所发,九江一案,杨、李都赏黄马褂,官、胡都加太子少保。想弟弟那边已听到了。温弟到安黄,与迪庵相会后,或都留营,或者进京,还不知道。
弟弟身体素来虚弱,眼下天热,还能耐劳吗?至念至念。吃点人参燕窝滋补,比吃药强,好的方子很多,比专吃水药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