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子植、季洪两弟左右:
四月十四日接子植二月、三月两次手书,又接季洪信一函,子植何其详,季洪何其略也!今年以来,京中已发信七号,不审 【不审:不知。】 俱收到否?第六号、第七号予皆有禀呈堂上,言今年恐不考差。彼时身体虽平安,而癣疥之疾未愈,头上、面上、颈上并斑驳陆离,恐不便于陛见,故情愿不考差。恐堂上诸大人不放心,故特作白折楷信,以安慰老亲之念。
三月初,有直隶张姓医生,言最善治癣,贴膏药于癣上,三日一换,贴三次即可拔出脓水,贴七次即痊愈矣。初十日,令于左胁试贴一处,果有效验。二十日即令贴头面颈上,至四月八日而七次皆已贴毕,将膏药揭去,仅余红晕,向之厚皮顽癣,今已荡然平矣。十五六日即贴遍身,计不过半月即可毕事,至五月初旬考差而通身已全好矣。现在仍写白折,一定赴试。虽得不得自有一定,断不敢妄想,而苟能赴考,亦可上慰高堂诸大人期望之心。
寓中大小关吉,惟温甫前月底偶感冒风寒,遂痛左膝,服药二三帖不效,请外科开一针而愈。澄弟去年习柳字,殊不足观。今年改习赵字,而参以李北海《云麾碑》之笔意,大为长进。温弟时文已才华横溢,长安诸友多称赏之。书法以命意太高,笔不足以赴其所见,故在温弟自不称意,而人亦无由称之。故论文则温高于澄,澄难于兄;论书则澄高于温,温难为弟。子植书法驾涤、澄、温而上之,可爱之至,可爱之至!但不知家中旧有徐浩书《和尚碑》及颜真卿书《郭家庙》否?若能参以二帖之沉着,则直追古人不难矣。
狼兼毫四枝既不合用,可以二枝送莘田叔,以二枝送茀庵表叔。正月间曾在岱云处寄羊毫二枝,不知已收到否?至五月,钟子宾太守往湖南,又可再寄二枝。以后两弟需用之物,随时写信至京可也。
祖父大人嘱买四川漆,现在四川门生留京者仅二人,皆极寒之士。由京至渠家有五千余里,由四川至湖南有四千余里,彼此路皆太远。此二人在京常半年不能得家信,即令彼能寄信至渠家,渠家亦万无便可附湖南。九弟须详禀祖父大人,不如在省以重价购顶上川漆为便。做直牌匾,祖父大人系貤(yí)封 【貤封:旧时官员以自己所得封诰,呈请朝廷移授给亲族尊长。】 中宪大夫,父亲系诰封中宪大夫,祖母封恭人。母亲诰封恭人。京官加一级请封,侍读学士是从四品,故堂上皆正四品也。蓝顶是暗蓝,余正月已寄回二顶矣。
书不宣尽,诸详澄、温书中。今日身上敷药,不及为楷,堂上诸大人两弟代为禀告可也。
【翻译】
子植、季洪两弟左右:
四月十四日,接子植二月、三月两次手书,又接季洪信一封,子植那么详细,季洪为什么又那样简略?今年以来,我这里已发信七号,不知都收到没有?第六号、第七号信,我都有禀呈堂上大人,说今年恐怕不能考差。那时身体虽平安,而癣疥没有好,头上、脸上、颈上都班驳陆离,恐怕不便于去见皇上,所以情愿不考差。恐怕堂上大人不放心,所以特写白折楷信,以安慰老亲的悬念。
三月初,直隶姓张的医生,说最会治癣,贴了膏药在癣上,三天一换,贴三次就可拔出脓水,贴七次就痊愈。初十日,叫他在左胁试贴,果然有效。二十日,让贴头、脸、颈,到四月八号,七次都已贴完,将膏药揭掉,仅仅剩了红晕,过去的厚皮顽癣,已荡然而平。十五六日贴遍身,总共不过半月就可完毕,到五月初旬考差通身全好了。现在仍然写白折,一定赴试。虽说能否考取自有定数,不敢妄想,而如果能赴考,也上可慰高堂上各位大人期待的心。
家中大小平安,只有温甫前月底偶感冒风寒,左膝痛,吃了两三贴中药,请外科打一针就好了。澄弟去年习柳字,殊不足观。今年改习赵字,而参以李北海《云麾碑》的笔意,大为长进。温弟时文已是才华横溢,长安各位朋友都称赞。书法的命意太高,笔不能跟着表现,所以在温弟自己不满意,而别人也没什么可称赞。所以论文则温高于澄,澄难以为兄;论书法则澄高于温,温难以为弟。子植书法,驾涤、澄、温而上,可爱之至,可爱之至!但不知家中旧有徐浩书《和尚碑》及颜真卿书《郭家庙》还在不在?如能参以两帖的沉着,那直追古人不难。
狼兼毫四枝,既然不合用,可以两枝送莘田叔,以两枝送茀庵表叔。正月间,曾经在岱云处寄羊毫二枝,不知收到没有?五月,钟子宾太守往湖南,可再寄二枝。以后两弟要用之物,随时写信到京城。
祖父大人嘱咐买四川漆,现在四川门生留京的仅二人,都是很贫寒的士人。由京到他们家乡有五千多里,由四川到湖南有四千余里,彼此路都太远。这两人在京城,半年不能收到家信,就是叫他寄信回去,他家也万没有便人附东西到湖南。九弟要详禀祖父大人,不如在省以高价购买上等川漆还方便些。做直牌匾,祖父大人是封中宪大夫,父亲是诰封中宪大夫,祖母封恭人,母亲诰封恭人。京官加一级请封,侍读学士是从四品,所以堂上都是正四品。蓝顶是暗蓝,我正月寄回二顶。
书不尽宣,诸详澄、温书中。今日身上敷药,不方便写楷书,堂上诸大人两位弟弟代为禀告。